虽然他看不惯封离,但是……但是、谁要舍身为人救他了!他那夜那般有本事,这会子怎么没见他现出真身来,让这色鬼魂飞魄散呢!
难不成还真是他看走眼了?
蒂罡不死心地又试了一回,眼前的屏障仍旧是无懈可击,分毫不动。
“死色鬼!你再动他一下,小爷我拿剑给你砍成四块你信不信!”他一遍又一遍冲击着屏障,一面高声喊着,“你动了阁主的男人!她一定会把你的脑袋削下来的!”
女鬼置若罔闻,一手印在封离的心口,一手捧着他的脸,凑近他的唇就要贴上去,却在下一刻被什么牵制住了脖颈,不能再进一步。
她甫一上前去,脖颈之间便是一阵剧痛,疼得她嘶嘶呵着气。
什么东西!
如丝如刀,从后牵引着她向后拉扯。可她抬手一探,脖子上空无一物,什么感觉也没有。可是再向前倾倒身体,那股剧痛再一次袭来,令她无法遭受,只能两手捂着脖颈,痛苦地感受着颈间的力道越来越紧——
人与鬼的疼是不一样的。
她从前被自己的夫君掐着脖子时,只有灭顶的窒息与无力,伴随着手脚并用的挣扎,她只觉自己的身体愈发地冰冷,比起疼痛,无法得到片刻的喘|息与逐渐消失的意识更让人绝望。
可鬼不一样。
一样被勒着颈项,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再挣扎就又要失去呼吸了,却后知后觉地想起来,自己早就不是人,哪里还来的呼吸呢。
没有了这种禁锢,疼痛就来得愈发真实而猛烈,如若说是像被绳索紧箍着,倒不如说这种疼痛更像是用一把小而锐利的尖刀,一寸一地凌迟。
“你……不是……”
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,连不成一句话,恨恨地看着封离那张愈发模糊的脸,只能依稀看见他唇角似乎有笑意。
他是在得意么?
她摇了摇头,嚇嚇喘着粗气,如何也甩不掉绞着她脖颈的那股看不清的力道,正全力挣脱之际,这力道却又忽而松开了,她顾不上护着疼痛,更管不了自己尚还看不清晰的视线,登时便朝着眼前的人如癫似狂地扑了过去——
只在一瞬之间。
封离抬手抵挡,她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臂上,顿时血流如注。无形的屏障撤了力,奋力击破的蒂罡没守住力,一个惯身便朝前趴去,脸朝下跌在了女鬼的脚边。
从天而降的缚尸索化影随形,一圈一圈将色鬼桎梏,令她再不能动弹分毫。最后一截破门槛被人生生踏断,踩在脚下,崩出微末的尘灰。
李闻歌自门外走入室内,手中攥着缚尸索的另一端。身后长剑出鞘,在空中迅劲划过一道有力的痕迹,裂痕成咒,在色鬼的周身围起了四面符墙。
封离放下手,逆着光亮看着李闻歌的身影,扶着墙踉跄着站起身走至她身旁,俯身抱住她的腰,将脸埋在她的颈间。
“……恩人。”
他的呼吸急促,情绪不稳,李闻歌抬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,轻声道,“好了,好了,没事了,我来了。”
封离嗅着近在眼前的发香,还有远远便传到鼻息之间的如蜜气息,将沾了血的手臂撤开了些,以免弄脏了她的衣裙。
“你暂且包一下,这不是寻常伤口,后面我再替你疗伤。”小动作躲不过她的眼睛,还是撕下了自己的半片衣袖,拿里子贴在创口处,替他处理了。
蒂罡抬起灰扑扑的一张脸,形如泥猴,声线微弱而倔强,“阁主……这儿还有一个……您半死不活的……徒弟……”
他再度被喂了一颗丹药,小心嚼了嚼,味道却和上一回被虺妖击杀时吃得那颗不一样。
“放了我!”
李闻歌还想与蒂罡说些什么,被困在符墙里的色鬼却率先开了口。她无法再操控自己的双手,只能被逼无奈地用身体撞击着那层坚不可摧的屏障。
“老娘真是想不通了,你想怎么样!”她咬牙切齿道,“你吃了老娘的好肉,躲在哪儿偷着乐就罢了,本就与你无关,你何必多管闲事!”
“我也不想管的,可谁叫我的老朋友渡劫来了,这不得做个顺水人情,帮一把。”
他拍了拍手,门外等候已久的梦留带着同样被捆地滴水不漏的俞老爷子,走进了门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色鬼盯着来人,语气不善地开口。
“我想你出现在这里,应当与这老匹夫脱不了干系。毕竟大宅子里腌臜东西多,很容易就能把你招上来,但能在人身里待那么久的可还真是少数。”
李闻歌顿了顿,“所以,我很好奇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。”她解下肩头挂着的包袱,扔在地上,里头装着的骨头便东一块西一块地滑落下来,一副黑黢黢的人头骨,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跟前。
俞老爷子的眼神立时便直了。
……
早在一柱香前,她要梦留帮的那个忙,就是到那颗大槐树底下弄个洞出来,瞧瞧里面是不是如她猜测的那样,别有洞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