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至于彧儿……”亓箫眼中闪过一丝痛色,像被烛火灼伤了,“我…已经尽力安置妥当,便不麻烦你了。”
他说着说着,声音越来越低:“枫儿那孩子…不求他大富大贵,只愿他……”亓箫顿了顿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“哪怕终生不得飞升,只要平安喜乐就好。”
亓佑轻轻摩挲着案上的玉镇纸,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。
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番对话,此刻毫不意外,没什么表情道:“我会在他身上设下禁制,让他永远止步于此,做个长寿的凡人。”
这话说得轻描淡写。
江枫天资聪颖,虽比不得嫡系三子,可假以时日未必不可飞升成仙。
可他并非亓家血脉,甚至冠的不是亓姓。
别说亓靖在世时不会允许,如今的亓佑更不会,况且,就连亓箫这个父亲,也绝不会让江枫逾越。
“多谢。”亓箫深深作揖,声音发颤。
亓佑看着二叔佝偻的背影,眼神晦暗不明。
作为商人,他比父亲亓靖更懂得权衡利弊。
这个承诺,是他能给的最大仁慈。
夜风穿堂而过,吹灭了最后一支蜡烛。
——
——
西海之战后,重锦告诉亓佑,宋彧知道了当年的事情。
亓家嫡系三个孩子,还轮不到旁系的江枫来光耀门楣。五百年的精细教养之下,血脉倒显得无关紧要。
因此,所有人在得知江枫身世后,都会下意识隐瞒。
没有血缘又怎么样呢,江枫终归在亓家待了五百年,早就是亓家的人。
于是亓佑找上了宋彧。
暮色压檐,酒楼四楼的雅间里。
铜鹤香炉吞吐着沉香,却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墙,空气仿佛凝滞。
最后一缕残阳透过雕花窗棂,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将地面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囚笼。
亓佑的目的很简单,也势在必得:“我希望你对此事缄口不言。”
他没有在和宋彧商量,让他提出条件已是极大的让步。
“…所以,你最好想清楚了说话。”
亓佑修长的手指轻叩案几,檀木发出的闷响像是倒计时的鼓点。
宋彧低低笑了笑,笑声里裹着几分玩味。
沉默良久,他才开口:“让江枫飞升。”
五个字掷地有声,惊得香炉里的青烟都颤了颤。
“不可能。”亓佑斩钉截铁地拒绝。
宋彧轻笑一声,他慢条斯理地转着酒杯,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留下蜿蜒的泪痕。
他仰头饮尽杯中酒,喉结滚动间咽下的,何止是琼浆。
宋彧望着梁上悬着的鎏金宫灯,光影在眼底碎成星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