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蕴的思绪还被宁然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萦绕着,江令仪带来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本就微澜的湖心。
她压下对药方的疑虑和被人窥探身份的不安,转过头,看向凑过来的江令仪,声音放得平缓:“奇怪的男人?什么样子的?”
江令仪蹙着秀气的眉,努力回想着:“看穿着不像本地人,也不是皇兄身边常见的侍卫。那人面色惶恐,坐在皇兄下首,陆将军按着剑站在他旁边,气氛……挺吓人的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我都没敢多看,怕被皇兄发现。”
宁然也收敛了方才那点试探,恢复了平日里沉稳的模样,分析道:“殿下自有他的事务要处理,或许是寻来了什么能人异士,为了城中的疫病,或是……”
她看了一眼季蕴,没把话说完,但几人都心知肚明,或是为了江潋尘自己所中的蛇毒。
季蕴想起被自己收入怀中的那个小瓷瓶,陆时余给的偏方。
江潋尘让她扔掉,她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。
她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洗净的草药归置好,站起身:“天色不早了,今日采的药需尽快处理,令仪,宁然,辛苦你们了。”
她语气如常,仿佛只是关心药材,今晚,她要去探一下江潋尘的虚实了。
只是互相拿捏软肋的盟友,知晓对方的动向是必要的。
*
客栈另一头,江潋尘的房间内。
药师已被陆时余带下去严加看管,屋内只剩下江潋尘一人。
他静立在窗前,暮色透过窗纸,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。
双耳的嗡鸣声似乎比白日更甚了些,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颅内振翅,隔绝了外界大部分声响,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。
他摊开手掌,那封由陆时余呈上、据说是季蕴亲手所写的信函再次映入眼帘。
指尖划过最后那句“江潋尘危在旦夕,我担心不已”,墨迹清晰,笔触却与他记忆中季蕴的笔法有细微的差别。
季蕴对他……藏着别有用心的眼睛吗?
一股夹杂着猜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。
他想起午后季蕴坚持留下陆时余所赠药瓶时的神情,那般自然,看不出丝毫破绽。
“以后,都别骗我。”他不久前才对她说过的话,言犹在耳,如今看来,像一句可笑的自语。
江潋尘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。
他收起信函,眼底一片沉郁的墨色。
*
是夜,月华如水,静静流淌在寂静的廊下。
季蕴估摸着时辰,端着一碗刚煎好的、声称是宁然多备下的普通安神汤,走向江潋尘的房间。
门虚掩着,里面透出昏黄的烛光。
她轻轻敲了敲门,里面没有回应。
犹豫片刻,她推门而入。
江潋尘和衣躺在床榻上,双眸紧闭,呼吸平稳,似是睡熟了。
烛光下,他褪去了白日的凌厉,面容显得格外俊美,也格外脆弱,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唇色依旧缺乏血色。
季蕴放轻脚步,将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房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