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屈邵破天荒起晚了。
他侧头看向窗外,隐约可见晨光渐盛。若是往常这个时辰,他应已晨练完,着手处理军务了。
此刻他却不急不慌,闲适地环顾四周,此处闺房虽小,却处处可见用心,素雅的青纱帐,雕花的长案桌,小巧的美人榻,坐落有致,简洁却不失格调,冬日初阳透过步步锦式木窗洒进房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屈邵住过行军的简陋席天,住过京城的奢靡枕玉,倒没蜗居过这种小宅院,和它主人一样令人新奇。
他凌厉的眉宇不由柔和几分,侧过身,就见苏远澄乌发散乱,衬得腮白如雪,熟睡的姿态没有一点攻击力,饱满的红唇更仿佛在邀人采撷。
他克制地移开眼,却被她颤动的长睫所吸引。
想到这双此时紧闭的眼昨夜曾盛满过怎样的春情,屈邵不自觉地抿了抿干涸的唇,手指轻轻探上她的眼皮,感受底下细微的跳动。
他刻意放慢呼吸,让心随着她眼睫的节奏同频跳动。
不多时,察觉苏远澄的呼吸有了几分变化,屈邵利落收回手,背在身后。
苏远澄从酣眠中醒来,一睁眼便看见屈邵那淡然却餍足的眉眼,嫌弃地别过脸去,闷闷的声音从被褥间传来:“避孕……避子汤呢?”
“喝那个作甚?”屈邵似乎没料到她醒来的第一句竟是这个,微愣半晌,心头的一点温存又坠坠落地。
苏远澄转身直视他:“莫非大人想要个庶长子来,乱了礼法?噢,我算不上大人的妾,生下来最多也就是个私生子。”
屈邵凝眉,她惯会拿话刺他,纳妾文书早已巴巴地捧到她面前,分明是她万般抗拒。
何况他从不在意那些礼法束缚,且屈家人丁凋零,她若能为他生子诞后,倒是喜事。不过……
屈邵想到顶上那位和蔼但深藏忌惮的目光,压下到嘴边的话,只深深地望了苏远澄一眼。随即起身更衣,到外唤人端来避子汤。
进来的却是暖冬。
苏远澄微微诧异,屈邵竟把她也带来了。这是……打算长留淮南吗?
“姑娘……”暖冬立于门侧,眼眶微红。
苏远澄笑着朝她招手,温柔问道:“当初我不告而别,没吓着你吧?”
暖冬强忍泪意,摇了摇头。见姑娘安然无恙地卧于榻上,这几月的忐忑霎时消失。
大喜过后,暖冬忙凝神上前伺候,却骤然见到她微松的领口处遍布暧昧红痕,在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更是分外显眼。
暖冬慌忙低下头,不敢再看她,恭敬地奉上汤药碗。
苏远澄撑坐起身,夜里迷迷糊糊间似乎被抱去净室清洗过,此刻身上倒是清爽,只是稍一动弹,四肢百骸便传来阵阵酸软。
正要接过避子汤,却被屈邵抢先一步,他执起汤匙,轻轻搅动氤氲着热气的药汁,漫不经心道:“她是没吓着,也没人问问我吓着了没。”
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,怎么一副沾酸吃醋的语气,活像个深闺怨妇,惹人发笑。
果然,苏远澄讶然抬眼望他,似笑非笑地问:“战场上万马千军都吓不着大人,还能被我吓着了?”
屈邵抿唇不答,默默将一勺汤药递到她唇边。
药很苦,是他带给自己的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