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小山见她眼神已有些涣散,便知那酒虽不易醉人,也奈何不了公主酒量实在太浅。可不管她是醉是醒,自己都要顺着,万不敢拂了她的意。
可眼见她要退下手上玉镯给掌柜,那是生辰时王爷送她的礼物,能让见惯宝物的王爷特意作为生辰贺礼送出来,何止价值连城?且她醉意渐深,退下玉镯时一个不稳,玉镯便要摔到地上。
秦小山下意识去接。
玉镯落在一个粗糙手掌,递回公主手中。
而秦小山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,睁大双眼看着点了他穴道的酒楼掌柜。
掌柜露出一抹与他面相极为不符的俏皮笑容,“得罪了,秦总管。”
片刻后,酒楼掌柜与“秦小山”一同出了雅间,临下楼前,后者还不忘命令在一旁守着的亲卫道:“好好看着,不许任何人出入房间。”。
酒楼外围满了看火龙舞的人,公主与三娘费了不少功夫挤出来。
穿过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,两人来到一条无人小巷。
巷尾系着两匹马,两人纵身上马,三娘在前,公主在后,朝郊外行去。
也亏得今日上元佳节,城门大开,三个时辰后,两人来到一处村落。
将马匹藏在村外林中,三娘带令仪来到里面一个院落,“小公子就在里面。”
三娘说完便回头推门,迈步进去。
本来心急如焚的令仪竟觉近乡情怯,稍一怔忪,没有立即跟上。
只这一刻,便听到里面三娘一声低呼,紧接着是重物倒地之声。
她心下一凛,便要后退,一身玄色劲装的秦烈,已自里面走了出来。
他眉目含霜,“在这里看见公主,微臣当真痛惜。”
在他身后,秦小山恭声站立,正视线平平地看过来。
而三娘匍匐地上,嘴角沁血,可见受伤不轻。
自公主那日醒来,秦烈便知道她已经想起所有。
——被她满怀真情地注视过,更能看清她醒来那一瞬,看向他时眼底的厌恶与冰冷,让他连装傻亦不能够。
没人知道他有多怕,可她没有拆穿,他便静静地看她演戏,心甘情愿与她共同沉溺戏中。
幸好还有焕儿,他想用焕儿留住他,她似乎真的被打动,看到焕儿时笑容也真实几分。
他便想,这般下去也不错,能自欺欺人未尝不是一种幸福。
若她今日不来,他绝不会自己清醒。
可她还是来了,站在那里,震惊地看着他,之后目光便转为沉静。
她问:“麟儿在哪?”
秦烈转身看向房内瑟瑟发抖的一对夫妻,他们怀中抱着一个沉睡的稚童。
从接到秦小山的信号,到寻托辞提前下明月楼,再到追过来,他也只因着骑术比她们快一线,刚进来便接到公主来到村外的消息,又是熄灯藏匿一番伪装,他也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孽种。
秦烈见过宋平寇,两军隔江对峙时,梁老将军曾作为说客,让他们二人坐下和谈。
当时酒酣人醉,如花似玉的美女们扭动着裸露的腰肢,为他们助兴。
梁老将军招呼他们,“西域美人尽皆高眉深目能歌善舞,别有一番趣味,两位贤侄若有看的上眼的,不必与我客气,尽管取用!”
宋平寇闻言哈哈大笑,挑衅的目光毫不遮掩地看向秦烈,“天下至宝已在我怀中,又怎会看上这些庸脂俗粉?!”
秦烈一早便知道令仪为宋平寇生下一子。
可知道与看到,是两回事。
看着眼前稚童那张熟悉的脸,他面色阴沉到极点。
令仪岂能错认他的浑身杀气?
她往前几步挡在他身前,急切道:“我今日并非想逃,只不过想看他一眼,如今知道他好好活着,心愿已了,我们这便回去!”
他恍若未闻,拨开她,继续朝麟儿方向走去,令仪一把拉住他的手,“秦烈,我累了你陪我回家好不好?”
他低头,看到她祈求凄惶的双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