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是被传染了吧,再次相继睡着后就连及川也做起了旧时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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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中某次合宿晚上,天气很闷,宿舍里的吊扇转着,发出嗡嗡的响声。
及川被尿意弄醒时,窗外的蝉还在叫,声音一阵高过一阵。
他轻手轻脚地起身,下铺的岩泉翻了个身,没醒。
对面床上的悠一背对着他,还在熟睡。
及川踢到床脚的铁架,发出哐当一声,悠一的肩膀似乎颤了一下,很快又恢复原状。
走廊里很暗,尽头的窗户没关,风灌进来,带着点草木的气味。
及川从卫生间回来,快到宿舍门口时,听见里面有压抑的抽气声。
他放轻脚步走进去,借着窗帘透进来的月光,看见悠一缩在被子里,背弓着像只蜷起来的虾。
悠一的额头上全是汗,头发湿湿地贴在皮肤上。
他的肩膀在抖不是冷的那种抖,是从身体里发出来的,停不下来。
及川走近了些,听见他嘴里在念叨什么,声音很轻,断断续续的。
“别走”
及川愣了一下。
他慢慢靠近床边,月光刚好照在悠一的脸上,能看见眼角的湿痕,睫毛湿哒哒地粘在一起,嘴唇抿着还在微微动。
“别丢下我”
这一句及川听得更清楚了,悠一带着点哭腔,气音弱得像怕被人听见。
及川的手悬在半空,不知道该不该碰他。
悠一的睡衣后背全湿了,能看出汗水浸过的痕迹。
他迟疑了一会儿,轻轻在床边坐下,试探着拍了拍悠一的后背,触手一片滚烫,布料也湿得发黏。
悠一像是被惊动了,抖得更厉害,牙齿开始打颤,发出轻微的咯咯声。
及川没辙,小心地把他半抱起来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。
那时的悠一还没有经历生长痛,在及川的怀里看上去小小一只,也很瘦,光是及川的一只手就能搂住他。
悠一的身体很烫,只有往他怀里缩了缩,在找到更稳的支撑后才停下来。
及川只好抬手,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。
“我在这儿。”及川的声音放得很低,“没人会走。”
梦里的悠一大概听见了,浑身的僵直软了下来,在被子下无措的手搂上及川的腰,像是在拥抱一个让他非常有安全感的人。
及川就这么抱着悠一,一直到窗外的蝉鸣渐渐歇了。
天边开始泛白时,悠一呼吸终于平稳下来,但紧固着及川腰间的手还没松开,指节捏得发白。
及川的胳膊早就麻了,却不敢动,怕弄醒他。
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能看见悠一脸上还没干的泪痕,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。
第二天一早,及川跟岩泉说这事时,岩泉正在系鞋带。
他抬头看了眼正在捡球的悠一,眉头皱了皱,“一会儿我找他问问。”
自由活动时,及川在器材室找到悠一,把一瓶香草牛奶递给他。
“昨晚你是不是做噩梦了?”及川问,“动静不小。”
悠一擦排球的手停了一下,他接过牛奶,手指捏着瓶身,指尖微微发白。
“嗯”了一声,好久之后才回答,“梦到被大狗追,有点吓人。”
他说完,抬起头看了及川一眼,嘴角扯了扯,像是想笑,但没笑开。
眼睛里还有点红,睫毛垂下来不敢和及川对视,却让对方看清了上面没褪尽的湿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