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恪翻了个身,有黑暗做遮掩,有些事似乎更容易开口,“傅渊逸……”
“嗳。”
“你……为什么总是这样患得患失?”
很早盛恪就察觉到了,傅渊逸害怕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离开。
他黏人、依赖性高、感情需求高,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“害怕”。
可他不知道是为什么。
所以趁着夜色,趁着两个人交缠的体温,盛恪想问。
“是不是和……凌遇叔有关?”
一缕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钻入,似一根脆弱无比的线,却轻易地将黑暗割开。
盛恪清晰地看见傅渊逸的眼睛里有水汽漫上来,很慢很慢地填满了傅渊逸的眼眶。
而傅渊逸只是看着他不说话。
盛恪抬手按在他的眼尾,“不想说就不说,哭什么。”他声音很轻,也很温柔。
傅渊逸配合着,努力抿了个笑。
盛恪心疼了,不想让他说了,于是把他揽过来,拍着脊背轻哄。
“哥……”
傅渊逸克制着,强忍着,他想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疼,但实际上,他每说一个字,胸口疼得像是又一次被肋骨扎穿。
“我没有……见到凌爹,最后一面。”
他没感觉到自己哭,可盛恪的手不断在他眼角擦拭着。
“不说了,傅渊逸。”盛恪后悔问了。
可傅渊逸没停下,手紧紧攥着盛恪胸前的衣服,说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在颤,“我那个时候还没醒过来……哥,我没醒过来。”
“是我那天非要凌爹去接我的……如果没有我,凌爹不会为了保护我而……”
“如果没有我就好了……如果没有我就好了……”
“傅渊逸。”盛恪把他往怀里压得更紧,“不说了。”
“哥……”
“嗯,不说了。”盛恪哄着他,偷偷在他的发顶落下很轻的一个吻,“不说了,也别哭了。”
“没有人会怪你的。”
傅渊逸还是哭,哭得没有一点儿声,只有身体在发抖。
盛恪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,哄着、抱着、擦着眼泪,一遍遍喊着傅渊逸的名字。
他现在终于知道了,知道当初傅渊逸那句没有说完后半句到底是什么。
“没有比车祸更疼的了……很疼……所以,如果再重来一次,我不会……”
“我不会要凌爹来接我。”
“不会在那天抱住二爹的腿,问他能不能跟他走。”
“不会期待见面,不会缠着他们,想要他们收养我。”
“我会在福利院长大,过得辛苦也没关系的。”
“只要二爹和凌爹不遇见我,他们就不用经历生离死别。他们会幸福地在一起,一同老去。”
凌遇走后,傅渊逸变得无比胆小,他害怕每个人的离开,怕每一次的不告而别。
所以傅渊逸远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乐天派。他的小王子心里有个巨大的、永远无法被治愈的疤。
他愿意血淋淋地揭开给他看,但最终不忍心的、后悔知道这一切的却是他盛恪。
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修补它。
他出现得太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