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太知道怎么为难一个女人,让她被一个又一个的琐碎事缠住,用流言蜚语攻击,折磨缠绕着她,她就能被这些事磨死,哪还用得着他们坏了自己清风朗月的名声,去对付一个妇人。
第40章尚宫局
愤怒如冰水泼入热油,瞬间炸开,却又迅速冷凝成一种极致的冷静。李凤遥在这时刻平静下来,这些人要把她赶回后宫,她岂能如这些人的意,后宫女子,连自己生死都掌握不了。
打天下读书人的脸怎么了,他们多挨几巴掌就习惯了。李凤遥可不怕这些,除了太后那皇帝自己搞定,毕竟亲娘,整他们还需要皇帝出手,那她提拔郑常宁与闻溪做什么?为了做慈善吗?
说到底还是轻视,他们还是惯性的以为她是那种只会扑到皇帝怀里嘤嘤告状的女子,老登们实在想太多。
他们视她为依附皇帝的藤蔓,只需砍断她伸出去的枝丫,再不断摇晃她依附的大树,让她无处着力,自然枯萎。
可惜,他们错了。
她李凤遥从来就不是藤蔓。
她又不是真的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规矩的女子,她知道权力的用法。
「宿主,你不生气吗?」
“气啊,但他们的招数太老套了,我生气的是他们用规矩将女人围住,然后用这些东西磨死人。可我一开始就不受这个束缚,我为什么要承认他们的规矩?”
李凤遥的愤怒是他们这些人很清楚女人地位的惨淡,却大言不惭地说是保护女眷,动起手来甚至都不带正眼看的。
他们到底有什么好高贵的。
她非得撕破这些大官的嘴脸,皇位,官位,不过是治国者的资格,凭什么另一半的人口要因为性别被这些玩意踩在脚下,想怎么围困就怎么围困。
这合理吗?
这不合理。
——
第二天一早,宫人伺候她梳洗完,郑常宁就翘着兰花指来了,笑得跟朵花一样。“娘娘,奴婢先前出宫办事几天,一回来就升上来了,就知道娘娘疼我~”
李凤遥被他那刻意扭捏的腔调和翘起的兰花指激得眼皮一跳,她咳了咳,“你闭嘴吧,别说话,这都什么腔调。”
郑常宁立刻缩回手,脸上那过于灿烂的笑容收敛了些,但眼底的谄媚和喜色却藏不住,他弓着腰,声音压低了却依旧带着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:“奴婢这不是心里头实在欢喜得紧,在娘娘跟前才忘了形嘛。”
他如今是司礼监随堂太监,天子近侍,地位非同一般,但在李凤遥面前,却比往日更加恭谨,甚至带着点自己人的亲昵:“奴婢刚回宫就听说了御书房的事,陛下那般回护娘娘,真是天大的圣恩!奴婢一回来又得了这提拔,心里都明白,这都是托了娘娘的洪福!奴婢以后一定更加尽心尽力,为娘娘效犬马之劳!”
李凤遥嗯了一声,“宫里宫外,最近眼睛多,嘴巴也多,你刚上去,做事谨慎些,别让人拿了错处。”
“奴婢晓得轻重。”郑常宁恭敬回道,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,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殷勤,“娘娘,奴婢在外头得了几匹上好的浮光锦,颜色正衬娘娘,回头就让人送过来。”
“有心了。”李凤遥摆摆手,“去吧,刚回宫,一堆事等着你呢。”
“是,奴婢告退。”郑常宁行了个礼,这才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。走到殿外,阳光洒在他那身崭新的司礼监太监服上,他微微挺直了背,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收敛,露出属于实权内官的深沉与算计。
哼,他就说自个注定前途无量。
李凤遥今天也不准备去御书房,已入冬多时,天气越来越冷了,承乾宫的用度奢靡,毕竟是宠妃,后宫什么好的都往这边来献媚,有两个一步登天的例子在前,更多人想挤破头过来。
她准备摆烂休息几天,让皇帝自己去面对狂风暴雨吧,她在等内阁出招,也在等人来找事。
杨廷和说得不错,六局二十四司,偌大宫廷,千头万绪,总有其力所不及之处,亦有其不得不遵循的规矩。
这里面必须有她的人,她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这些人,很多阴事等被骗被欺负了就晚了,这些都在太后与皇后掌控下。
李凤遥捧着暖手炉,正歪到榻上翻两页闲书,外头便传来通禀,尚宫局的女官前来禀事。
李凤遥翻书的手顿了顿,挑了挑眉搁一边,来得倒快。
一名身着端正女官服制、年纪约莫三十上下,面容肃穆的女官缓步而入,身后跟着两名低阶女史。她行至殿中,一丝不苟地行礼,声音平稳无波:“奴婢尚宫局司记司掌记,秦婉,参见贵妃娘娘。奉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懿旨,协理六宫事务。年关将至,各宫用度、赏赐、人员调度等一应琐事,特来向娘娘请个章程,以免疏漏。”
她话说得恭敬,规矩也挑不出错处,但那挺直的脊背、毫无温度的眼神,以及刻意强调的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懿旨,无一不在昭示着她背后的靠山和公事公办的疏离。她并非来请示,更像是来通知。
李凤遥并未立刻叫她起身,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,那通透的绿色衬得她指尖愈发白皙。
殿内一时寂静,只闻炭盆里银丝炭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。
秦婉维持着行礼的姿势,纹丝不动,脸上也未见丝毫不耐,显示出了极高的规矩和忍耐力。她身后的两名女史却已微微有些不安,悄悄交换了眼色。
良久,李凤遥才仿佛刚注意到她似的,懒懒开口:“起来吧。章程?往年如何,今年便如何。这等小事,难道还要本宫手把手教你们尚宫局做事不成?”
秦婉直起身,垂目道:“娘娘恕罪。往年皆有旧例可循,然今岁不同往日,陛下圣恩,娘娘协理政务,宫中用度虽系小事,亦恐与外朝规制有所牵连,奴婢不敢自专,故特来请示。”
秦婉话里藏针,既点出她“协理政务”是破例,又暗示宫内用度可能逾制,将奢靡二字隐隐扣了下来,还把皮球踢了回来。若按旧例,出了事是你贵妃点头的,若改了,便是你贵妃新官上任便擅改宫规,苛待宫人。